瑣碎小事中蘊含著關於人生的大智慧
地方色彩極濃郁,典型「老舍式」幽默
▍我並不想嘗嘗戀愛的滋味,我要追求的是點──詩意。
「一個還未被實際給教壞了的女子,情熱像一首詩,愉快像一些樂音,貞純像個天使。」
「你不是勸我離婚?」
「當然不是!」張大哥的左眼也瞪圓了,「愣拆七座廟,不破一門婚,況且你已娶了好幾年,一夜夫妻百日恩!離婚,什麼話!」
「那麼,怎辦呢?」
「怎辦?容易得很!回家把弟妹接來。她也許不是你理想中的人兒,可是她是你的夫人,一個真人,沒有您那些《聊齋志異》!」
「把她一接來便萬事亨通?」老李釘了一板。
「不敢說萬事亨通,反正比您這萬事不通強得多!」張大哥真想給自己喝一聲彩!「她有不懂得的地方呀,教導她。小腳啊,放。剪髮不剪髮似乎還不成什麼問題。自己的夫人自己去教,比什麼也有意味。」
▍天下哪有完全不自私的愉快呢?除非世界完全改了樣子!
「他不敢再去捉弄那漫無邊際的理想,理想使他難受得渺茫,像個隨時變化而永遠陰慘的夢。」
她?老李閉上了眼。她似乎只是孩子的媽。她怎樣笑?想不起。她會做飯,受累……
二號似乎還有個女子的聲音。鼓掌了;一男一女合唱起來。自己的妻子呢,只會趕小雞,叫豬,和大聲嚇喝孩子。還會撒村罵街呢!
非自己擔起教育兒女的責任不可,不然對不起孩子們。
還不能只接小孩,不接大人?
越想越沒有頭緒。「這是生命呢?還是向生命致歉來了呢?」他問自己。
他的每一思念,每一行為,都帶著註腳:不要落伍!可是同時他又要問:這是否正當?拿什麼作正當與不正當的標準?還不是「詩云」、「子曰」?他的行為──合乎良心的──必須向新思想道歉。他的思想──合乎時代的──必須向那個鬼影兒道歉。生命是個兩截的,正像他妻子那雙改組腳。
▍沒有永遠開著的花,詩中的花是幻象!
「老李的希望完了,世界只剩了一團黑氣,沒有半點光亮。」
到了夜晚,他的心完全涼了:馬同志到東屋去睡覺!老李的世界變成了個破瓦盆,從半空中落下來,摔了個粉碎。「詩意」?世界上並沒有這麼個東西,靜美,獨立,什麼也沒有了。生命只是妥協,敷衍,和理想完全相反的鬼混。別人還可以,她!她也是這樣!或者在她眼中,馬同志是可愛的,為什麼?忌妒常使人問呆傻的問題。
起初,只聽見馬同志說話,她一聲不出。後來,她慢慢的答應一兩聲。最後,一答一和的說起來。靜寂。到夜間一點多鐘──老李始終想不起去睡──兩個人又說起來,先是低聲的,漸漸的語聲越來越高,最後,吵起來。老李高興了些,吵,吵,妥協的結果──假如不是報應──必是吵!可是他還是希望她與他吵散了──老李好還有點機會。不大的工夫,他們又沒聲了。老李替她想出她的將來。高同志一定會回來的。馬少奶奶既然投降了丈夫,就會再投降給高同志,說不定馬少奶奶還會被驅逐出去。他看見一朵鮮花逐漸的落瓣,直到連葉子也全落淨。恨她呢,還是可憐她呢?
本書特色:書中描寫了北京舊時政府機關裡一群小職員們的悲歡離合,張大哥、老李是老舍在本書中著力塑造的主要人物。著名評論家李長之評這本小說「高出於他先前的一切作品者」,趙少侯評本書的幽默是「真正的幽默」,老舍也最滿意這部作品。
老舍(西元1899~1966年),原名舒慶春,字舍予,